寧長悠這臉一紅，直接紅到晚上就寢的時候。

當他沐浴更衣，又等到秦小姐沐浴更衣走到他跟前，他臉上的紅暈還是沒消下去。

“又不是第一次，有什麽好害羞的？”

秦小姐打趣說道，自然而然的解開準備在一旁的銀針。

寧長悠失笑，他原本是真的沒有想到那方面去，他的想法最多就是那日在代地一樣，不想離開秦小姐而已。

“我知道，他不知道。”

秦小姐說的意味深長，直接將顧長卿定義為壞人。

“心虛的人，才會想多。”

這句話讓寧長悠感覺舒服很多。

“這家夥，成親以後果然不一樣了。”

成親以前的顧長卿可是坦然的很，一開始的時候，甚至都沒有把秦小姐當女人看待。

秦小姐微微一笑。

“不是成親以後，而是明白男女之情以後。”

寧長悠的臉上剛褪去一點的紅色再次湧上來。

他心中雖然沒有過那樣的想法，卻是一直都忍不住要跟秦小姐相處，這種相處是望著對方在面前開心的那種，至於旁的齷蹉心思，他即使現在都沒有。

“無妨的，解下衣服。”

秦小姐卻看的坦然，伸手準備銀針，將話題扯向別處。

“你怎麽就想著忽然沖過來了呢？”

寧長悠聽話的解下衣服，照樣用著白天的理由回答。

“就是想你了。不放心你一個人回京。”

秦小姐卻不會就此放過他。

“還有呢？”

“沒有了，難道這樣不夠嗎？”

若只有這樣，那當然是夠的。可這不止呢。

“是不是代王派人跟你說了什麽？”

秦小姐將第一針銀針刺下，寧長悠感覺背上瞬間傳來一陣刺痛。

“沒有，他怎麽說也是我堂弟，就算說了什麽讓我不高興的話，我也不會往心裏去。”

所以就是真的說了。

秦小姐心下有底，再次提針刺下，這一陣刺的更深，寧長悠忍不住顫抖。

“這次的針，怎麽感覺比以前都要疼很多呢。”

他說道，伸手抓住被子。

“那是因為你太緊張了，越緊張，這針就越疼。”

當然，她下手也更重了。

寧長悠額頭都是冷汗，他下意識的大口呼吸。

秦小姐皺眉，猶豫了一下，最後刺上一針。

寧長悠瞬間搖搖欲墜要暈過去，秦小姐立馬將人攬著靠在肩膀上。

“是不是代王將你的病的來歷告訴你了？”

秦小姐沈聲問道，半響卻依然沒有得到答覆。

她一楞，急忙低頭，才發現寧長悠已經暈了過去。

“所以你是不想說幹脆暈過去，還是暈過去，真的沒有聽到我的問題呢？”

秦小姐淡淡的說道，微微皺眉。

她將人細心的塞進被窩裏睡下，想抽手的時候才發現，自己的衣角竟然什麽時候被緊緊的捏在寧長悠的手心裏。

又是衣角啊。

她百感交集，當年也是一片衣角，成就兩個人的緣分，如今還是一片衣角，幸好自己最終還是沒有錯過他。

秦小姐搖著頭，細細的收拾銀針，直到將銀針全部收好，東西放回原處以後，她才悄悄的走向門口。

今夜的風很大，幸運的是屋子的防風做的很好，所以即使在屋內也聽不見多大的風聲。

但是打開門卻是不一樣了。

秦小姐扭頭看了眼依然在沈睡的寧長悠，寧長悠的眉頭微微顰起，似乎夢中正在經歷很痛苦的一切。

她嘆息的搖頭，輕輕的將門開出一條可以出入的縫隙，魚兒一半的鉆了出去。

“下來吧。”

她說道，順手關門，往長廊走了幾步站穩。

因為已經入夜，因為之前已經洗漱，所以她身上穿著就寢的打扮，甚至沒有想到要穿個鬥篷披風什麽的。

蘇璟看著很心疼，心疼到倒吸涼氣的那一種。

他望著秦小姐的背影，下意識的伸手要去解大氅，結果手才放到繩結上，秦小姐已經警覺的轉過身。

“錯過了，就沒機會了。”

她說道，這一句話讓蘇璟不得不松開手，垂下來放在身側。

“真的沒機會了嗎？”

他問道，看見秦小姐的眼神在他的身上自上而下的打量。

“當初他為我解了大氅，我受了，就註定我跟他有這這一段緣分，你自然是沒機會了。”

蘇璟的心揪的更緊。

“當時我不在，我沒有跟著去，要不然我也會解的！”

秦小姐無奈的笑著搖頭。

“別說傻話了。”

誰都清楚他是不會的。

秦小姐再往前走了幾步，將他和蘇璟之間的距離拉大，蘇璟不得不跟著走上去。

“所以你今夜過來，就為了跟我說這個嗎？”

秦小姐問道，站定，面對蘇璟。

蘇璟望著秦小姐的眉眼，眉眼如山水，兩年身世盡。

當年那個在蕭家驚鴻一瞥的少女，如今的眉眼中英氣依舊，卻多了些許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溫柔。

“我不知道我來做什麽。”

蘇璟默然說道，他確實不知道。

就如白天他下意識的就去了正廳一樣，今晚他下意識的就來到了這裏，站在屋頂上，悄悄的觀察著秦小姐和寧長悠的互動，看見寧長悠那紅紅的臉，還有暈過去之前，下意識抓住秦小姐衣袖的手。

那都是他在過去不曾註意，又或者是註意了卻沒有放在心上的小細節。

如今卻是他再也沒辦法擁有的點點滴滴。

有一瞬間，他甚至恨不得生病的是自己，也許秦小姐就會如對待寧長悠那樣對待他，任憑他在暈過去之前，靠在她的懷裏。

“既然你不知道為什麽來，那還是快些走吧。”

秦小姐說道，一句話將他拉回現實。

“你我之間已經走到絕路，曾經道不同，如今謀有異。既然從來走的都不是一條路，那又何苦要回顧曾經一起走過的那一小段路？”

蘇璟默然，他不願意走，但是他想不到自己可以留下的理由，良久以後終於開口。

“菁菁要約你過府一聚。”

他用的菁菁而不是蕭雲菁，就是想看看秦小姐對此會有什麽反應。

可是秦小姐一點反應都沒有，別說對菁菁這個稱呼，就是對過府一聚這個提議，都一點反應都沒有。

“有必要嗎？”

蘇璟只好順著話說下去。

“當然有，你要等的人，不一直都有他麽？既然如此，那他來和你去又有什麽區別？”

秦小姐轉過身不看他，望著長廊外的黑暗中深深嘆了口氣。

“好，不過我想見見陳小姐。”

蘇璟被“陳小姐”四個字震的反應不過來，說起來其實他還沒有做好準備要不要陳小姐出來和秦小姐見面，甚至當時寧成陽提出來，他沒有第一時間反對的理由就是，他想看看若是秦小姐知道了會是什麽反應。

但是顯然他想錯了，秦小姐不但知道，還知道的很清楚。

“我聽說她的眉眼裏有幾分像我，而且她的父親怎麽說也是因我而死，她落到今日這個地步怎麽說也是受我影響，既然這樣，我覺得我得見見她。”

蘇璟慌了，他有種被人看穿到赤裸裸的感覺。

“你要見她做什麽？過去的事和你無關，說到底也是長卿的錯，你不用見她！”

他下意識的說出口，害怕秦小姐真的見到了人，發現了兩人的相似之處，將自己心中最後一絲偽裝揭下來。

秦小姐微微張嘴，隨即點頭。

“既然這樣，那再說吧。我也不是非見她不可。”

她沈吟了一下繼續往下說。

“我成親那一日，你就不要來了。沒有必要。”

這件事白天寧長悠已經說過，這時候由秦小姐說出來卻傷他更濃。

“你是擔心我不甘心？”

他啞聲問道。

秦小姐點頭。

“對，我擔心你不甘心。”

蘇璟苦笑，他確實是不甘心，不甘心到想親自問問秦小姐是不是真的那麽想。

若不然，他今夜的這個行為又算什麽？

只不過，他很清楚一點，那就是他即使不甘心，也必須得甘心。

“我能送你份嫁妝嗎？”

就如蕭家蕭雲卓能送她嫁妝一樣，他也希望能夠送秦小姐一份嫁妝，不需要多貴重，只不過說明了他對她的重視。

秦小姐低下頭微微思考著。

蘇璟急忙補充了一句。

“好歹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，我還……”

他沒有說下去，剩下的話他說不下去。

他還抱著她，兩個人一起見到了那個人的死。正是那個人的死，才讓他和她執念到現在，即使過去那麽多年依然不能忘記。

秦小姐深深的望了他一眼，眼底的光芒黯淡，但是她最終還是點頭了。

“好，”她說道，“明日將嫁妝送過來吧。這座宅子，就是我和長悠成親的地方。”

蘇璟望著秦小姐的臉，很想問為什麽不是送去王府，兩個人為什麽不是在王府成親？但是這樣的疑問始終還是沒有問出口。

畢竟答案不言而喻。

就像顧長卿和賀修拋棄了家族身份一樣，寧長悠如果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成親，必然也要拋棄一些東西，比如父子親情，比如身份地位。

雖然這些東西，寧長悠根本不在乎。

“好，那我明天送過來。”

蘇璟欲言又止，感覺還有很多話要說卻說不出口，但是他知道，這將是他最後的機會。

今日之後，兩人再相對之時，是在他的蘇府，雖然還沒有到撕破臉的地步，但是卻已經是相對而立的兩個人。

“蕭三小姐的邀約，等我這邊的事忙完了以後再去，你幫我回她一下。”

秦小姐說道，雖然傻子都知道，這個邀約根本就來自蘇璟。

蘇璟啞然，還想再說話，不遠處的門內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。

大概是寧長悠醒了。

秦小姐望了一眼，最後朝他點頭，急急的朝著門口奔去。

蘇璟望著遠去的人影，大概她自己都不知道，她奔去的身影有多麽期盼和多麽歡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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